1/26/2008

手心傳語

看見門內坐著一位女生,她叫「阿驊」,留著一頭長髮,低著頭、戴著眼鏡。我走近拍一下她的肩膀,她嚇一跳嘴吧動一動,我知道她在說話,不過,我完全無法聽我只能手語,我比一比手勢打聲招呼「好」,她完全迷惑中,我知道了「她又是個完全不會手語的聽人社工」,這下子我又有得忙,可以教會她,也可以鼓勵她買台電腦,因為我是個全聾聽障的電腦業務員。我朝朝暮暮想客戶想瘋了。

協會每次總是要落得「一人協會」,因為大家都要上班養活自己,實在無法留在協會作志工,每次都是我因為工作與職務關係,必須下海去操練每一位新進的人員,讓他們能進入狀況,最好能看得懂手語,不然,寫字寫得太累,甚至很多聾人連寫字都寫不出來呢。

「好」「早安」「謝謝」「對不起」「再見」數字一二三四、、」我常利用中午電腦公司開完會議,午休時,來到這兒義務教手語。看著她的眼神,有點面熟又有點可愛,尤其是她認真的模樣與出糗的樣子真的很好笑,沒想到阿驊一直進步得很快,沒幾天幾乎把基礎對話的單字都學會了。直到有一天我一樣規律地來到協會門口,卻不見阿驊她的蹤影,門口大開,「她去哪兒?」正在納悶時,她還是出現了,她大笑著手語尷尬地比劃著「空書國字」,「怕」怎麼說?「考試」怎麼比?


我認真地教她,之後也回報笑容,我想「一般聽人總是以為比我們聾人優秀,沒想到也會有這一天,好像被我考倒了」。我有點得意,更想征服她,於是我坐下來,認真執行考試,把昨天教的單字,一一問一遍,她尷尬不安的笑著,就是愛笑,我心想「哈!考她是一件有成就的事」。

隨著我們每日規律地互動,有一些特別的感覺慢慢醞釀中,阿驊必須尊稱我為老師,我把她當作得意門生,縱然年齡差異很大,但是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來我的真實年齡,我常手語笑笑說「練手語不會中風」、「手語讓人年輕,我就是一個例子」,阿驊也點頭不疑有他、照單全收。

其實,我對聽人常存有一份戒心,起因於我的交友經驗與婚姻,以前我單純以為聾人與聽人不同在於說話的方式,後來才知道「文化的差異」才是一輩子難解的問題。

阿驊與我有點緣分,因為我們的婚姻都以離婚收場,協會的人來來去去都是志工,看到我們總是說好像「金童玉女」,只有吃醋的男人會說「我是老牛吃嫩草」,我很慶幸他們吃不到。我的確是「近水樓台」,誰叫我的公司離得最近,不過,我的確也付出代價,我必須無條件耐心地教,「天知道這位新社工要呆多久?」在我們聾人團體要學會手語的社工很少,流動率也高,常常有付諸流水之憾,不過,這次的阿驊令我刮目相看。

短短三個月,她已經領略手語訣竅可以比一整個「句子」了,跟她人不一樣的地方,在於她想表達的慾望很高,而且好奇心很重,所以我說我跟她有緣嘛,雖然我前次婚姻已經「一朝被蛇咬」,不過,我對聽人女孩還是充滿好奇心,不管那麼多了。

其實我一直有個心願,我想培訓一位可以在公司長期為我手語的人,畢竟我在這電腦公司已經待了一年多,每天開會,幾乎沒有一天完全獲知開會內容,都是靠好心的同事簡短記錄,我已經感激不盡,可是我相信我自己可以作得更好,我更希望獲得「知」的權益,所以,我知道我非常需要手語翻譯來協助我,讓我的工作更完整。此時阿驊成了我的新希望。

我特別有耐心地指導陪伴阿驊度過學手語的關卡「挫折、低潮」等難關,阿驊也沒辜負我的期望,真的跨越單字進入片語的境地。朋友們都說「阿驊有天分」,其實我比手劃腳想告訴她,怎奈每一個意思對阿驊來說太陌生、太難,我還是要輔助文字才能博得一笑。

印象最深刻的是「說故事」我希望能讓她對手語自然產生興趣不會排斥手語的句子,我想盡辦法用「所有肢體語言」比一個手語故事讓她「看」,那是個「我美國的老友回台來去住飯店的糗事」,我努力地比劃說「老朋友好不容易十年回來一次,跟其他要好的老同學約好要去宜蘭一遊,一行人開車經過九彎十八拐,之後終於來到美麗的太平山。

我的老朋友太久沒回來,對台灣的進步很陌生,也很驚喜,之後晚上落腳在礁溪溫泉飯店,我跟他都是單身,於是被分派在同一間,接著好玩的事情發生了,他雖長年在美國卻沒見過『鑰匙可以開燈』的玩意兒,一直摸黑到處找,摸來摸去還是開不了燈,正在納悶時,我們一群老同學提著行李進來,一問,大家大笑『笑成一團』,還以為住美國很先進呢,竟然比我們還『土包子』,於是我示範『將鑰匙插入門口旁的插口』,果然全室的燈光驟然全亮,我那美國的老友訝異得「張開大嘴」驚訝地頻頻讚美。」


這個故事使我們笑得很開心,過程中用手語比起來有一堆生字,「文字手語」與「自然手語」交錯,正好是最佳的示範,我努力的「比」,阿驊也努力想「看懂」,終於她入門了,進了手語詞句的門檻,看懂手語的有趣與自然之處,也開始我們聽人與聾人之間的文化探索。

每天我們的手語及感情正「與日劇增」當中,直到有一天,我提議假日可否到海邊一遊,阿驊有些猶豫的表情,但是很開心,我手語提到海邊的種種風情,以及我對海的熟悉,終於讓她點頭,開始我們的第一次約會。

那一次我們到了八里的海邊,我熟悉地橫衝直撞「旁若無人」地展現我的開車特技,阿驊又驚又喜,忍不住問我為何開車那樣快時,我手語告訴他「因為我無法聽音樂,沿途太寂寞,所以養成開快車的習慣,以免半路無聊睡著,說不定會出意外」,阿驊很善體人意地「接納我的說法」我想,我們又前進了一關。

阿驊的手語正在努力的進步,我很有耐心地等她「創意地表達」,我往往哈哈大笑,一遍又一遍讓阿驊可以適應手語的環境。經過半年之後,阿驊已經可以使用手語與我交談,甚至講故事,原來她的說故事能力比我好太多,她生動地說著「大河戀」「麥迪遜之橋」還有好多電影的內容,好精彩!我目不轉睛地看著,她遇到不會的句子與單字就趕緊現學現賣,我們各自滿意開心地溝通,我認為這是很愉快的開始。這些故事也是這般精彩與難忘。

阿驊提起她之前婚姻的問題,先生的「咆哮」令她害怕,神奇地「我的安靜正好彌補這項致命傷」難怪,以她的年齡外貌要找一般聽人男友並不難,但是她卻大方地接納我。我們之間眼神傳情、手心傳語,深愛著對方。好像從此公主與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?

我們的確有一大段精彩絕倫的歲月,我們在九份宜人的山景之下「山盟海誓」,「非君不嫁、非妳莫娶」我甚至願意為她開口學習用「據說很難聽的聲音」叫她的名字。

不過,兩人世界實在太單純,很多肢體語言、眼神都可以取代一切溝通,可是遇到「工作業績、家庭風格、子女問題」等,我們的愛情必然遭受考驗,此時「聽人與聾人文化差異加上彼此家人的期待」更加強烈,使我體會到「愛情不能解決一切」,親人們都抱著高度懷疑阿驊的動機,不瞭解為何這樣完美的女孩會愛上「聽障」的兒子,是否貪圖家產?是否欺騙感情?

家人對阿驊的不夠尊重,加上我萬分依賴家人的經濟支持以照顧孩子的狀況下,我也不禁動搖,「聽人與聾人的婚姻可能真的無法成功吧,幸運之神會眷顧我嗎?」我逐漸刻意逃避與阿驊的相處,逃到「電玩、麻將、釣魚」的世界裡,我很明白「我需要母親的全然支持、我害怕我的未來又再次失敗」,我又急又氣的手語顯然嚇到了阿驊,她想起「咆哮」的過往不好經歷,她也畏懼了。

終於,我們的神話傳說終究敵不過「聾人與聽人不適合在一起」的咒語,我們又再次分手經歷如同離婚的痛苦悲哀,此後有朋友問我「聽人與聾人合適嗎」,他躍躍欲試,我「苦笑著」「搖搖頭」,奉勸他「聽人與聾人有太多文化差異要跨越,而且要花一輩子去克服,如果你不怕累、不怕失敗,當然可以!」







公眾我;自己與別人都有提到的特質。

背脊我;自己沒寫而別人卻提到的特質。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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